风前絮·四十一
春日风融，轻轻吹起了女人的额前的细发。日头暖了，她换了单衫白衣，头上的素银簪衬得她柔若春风，簪上细小的饰物随着步伐轻轻撞击，发出细密密的清响。
从她跨进大门的一刻起，他的眼神就未离开那个身影，直到她的眼神撞上来，才慌忙躲开了视线，直愣愣地盯着前方。
他目视前方，听着银簪轻击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。终于，停住了。
她仰头望向他。“你在这。”
张淼青略低了视线，看着面前的女人，离他咫尺之远。上一次这样看清她的眉目，已是近一年前了。他分了神，迟缓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你走后，王府里的侍卫长换了新人。我曾问过别人世子将你派到了何处，无人敢答我。没想到，竟然在这见到你。你……受委屈了。“
张淼青的眼光从她的额发、眉眼、鼻梁扫到微红的唇，迅速移开了视线。他压低了声音：“你清减了些。”
她略低了头：”你那样勇武的人，怎能屈尊在此做执卫，我去找寒江。”
张淼青扯起了嘴角：“我是世子送过来的人，怎么可能被大将军信任，不用再为我说话。“他看着她抬了眼，眉头略蹙起来。“我每天站巡，散班了晒晒日头，别提有多闲适。等晚些日子入了夏，夜值时捉两只肥蟋蟀，再托人送给你玩。“见她为自己难过，他的手指在暗处紧紧绞着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她顿了一会，轻道：“我先走了。”
“兰钰儿……”他望向渐远的纤弱背影，低念出她的名字。
兰钰儿站在门外迟疑了一会，不知如何称呼屋内的那个人。是依然叫一声”寒江“，还是称”大将军“。屋里的人却提前喊了一声：”进来进来，挨着饿等了你半天，给我看看带的什么好吃的？”
兰钰儿将食盒放下，寒江打开盒盖，在里面翻翻拣拣。
兰钰儿在他身前略理了理衣袖，低头叩拜：”见过大将军。“
寒江拿吃食的手顿住了。“兰钰儿，你别这样。”他伸手过来，将兰钰儿一把拉起。”少年时那群人现在只有你我还能见着。我们不是君臣，别这样叫我。”他抽出一份信笺，递给兰钰儿。
”中州的消息。回宛州的船刚泊岸就送来了，给你也看看。“
兰钰儿展开信件，信件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。牧云陆宫中的一位常侍诞下儿子，赐封贵妃。牧云严霜在一次交战中失踪，穆如军派出数支小队搜寻，仍未知所踪。潍海岸的城镇近来混进了许多羽人，蠢蠢欲动，似是宁州冬季将尽，羽人们不再畏惧严寒，或是他们也探听到了牧云严霜失踪一事，想趁着朝廷对翰州束手无策之际，趁乱在中州边境制造事端。牧云陆已暗派一军北上以防祸乱。
再下面的字兰钰儿不敢细看，合上手中的纸递给寒江。寒江抖了抖手上的点心渣，接过来丢在桌上。
“你瞧，牧云陆这小子都当爹了。”寒江歪了歪嘴角。
兰钰儿递了丝绢过去，寒江就着揩净了手。”我也该有个儿子了。万一我被牧云德杀了，穆如不能被灭族。“
兰钰儿一惊。“世子要杀你？”
寒江叹了一口气。”这明明是他的封地。他不称王，却劝我登基？兰钰儿，你的世子有这么蠢吗？”
兰钰儿问道：“他让你在宛州称帝，是想要……留住你？”
”我有什么？“
“穆如军。”
”他如何操控我的军队？“
兰钰儿哑口。
寒江看着她呆呆愣神，咧嘴笑了笑，似乎想用这笑安抚住她。
“这个问题，我也不知道答案。但牧云德想要得到穆如军，必须要我死。我求你一件事…”
”我不会让他杀你的。“兰钰儿打断了他的话。
兰钰儿的手心潮湿，背上沁出细密的汗。寒江说的没错。他是穆如唯一的血脉，想要操控穆如军，就要控制住寒江，寒江不可能甘当傀儡，那么…她不敢想。
”我晚些再来。“
兰钰儿走的匆忙，连帕子未拾都没在意。寒江捏着帕子的一角，那个角上绣着一个小小的“兰”，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这个字，眼神黯淡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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